他伸手拿起那支笔,触手微凉,做工极其精致。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笔夹下方一个细微的雕刻图案上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欲飞的墨绿色蝴蝶。
安东尼的手猛地一抖,钢笔险些从指间滑落,他脸色骤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教授?您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玛莎立刻露出关切的神色,上前半步。
“没、没什么!”安东尼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钢笔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只是……太高兴了,夫人很久没有送我礼物了,让我想起过去那些热烈的鲜花。替我谢谢夫人,我很喜欢,晚上我会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珍珠婆婆家的面包回去。”
玛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听闻他的话,这才重新露出微笑,行了一礼:“夫人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恕我直言,最近您有些忽略了夫人,就算夫人理解您,偶尔也会感到失落。”
“你说的没错……谢谢你提醒我,玛莎,你一直是芙奈尔的贴身女仆,她的情绪变化你也比我更清楚,我身为丈夫真是失职啊。”安东尼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钢笔放在了自己正装的内侧口袋中,紧贴着心脏。
玛莎连忙摆手:“不不,关注夫人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我的工作,您不必自责。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罢,她优雅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安东尼一人,他如同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立刻把钢笔从心口掏出,死死盯着手中那支钢笔,仿佛那不是书写工具,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过了一会儿,确认玛莎已经走远,莎拉才悄悄推门回来。
她看到安东尼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那支被他紧紧握着的钢笔,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教授,怎么了?那支笔……”
安东尼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不安,声音沙哑地低语:“莎拉……我们可能暴露了。芙奈尔她……起疑心了。”
他指着笔上那只墨绿色的蝴蝶:“这是警告……她在告诉我,她什么都知道……不不,不可能,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就不会只是送一支钢笔,我得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做出决定:“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先各自暗中调查,一切小心。等过一段时间,确认她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我身上,我们再想办法交换线索。”
那之后,莎拉谨遵约定,与安东尼切断了所有明面上的联系。
但她内心的火焰并未熄灭,复仇的执念与对真相的渴求驱使着她独自在阴影中前行。
她变得更加谨慎,利用学生的身份作掩护,小心翼翼地搜集线索,竟然真的成功匿名举报了几名行事不算严密的密教徒,给他们的活动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深知自己行走在刀尖上,随时可能步哥哥的后尘。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周末夜晚,她怀揣着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独自前往镇郊的公共墓园。
雨水敲打着黑色的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想为哥哥泰特立一座碑,哪怕下面空无一物,至少也能有一个寄托哀思的地方。
接待她的是那位年迈的守墓人陶德。
老人穿着破旧的雨衣,脸上布满沟壑,一双眼睛异常浑浊,仿佛沉淀了太多的生死与秘密。
莎拉说明来意,并递上自己的积蓄。
陶德却没有接过那些钱。
他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了莎拉片刻,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了抚她被雨水打湿的发顶,露出一个温和而悲悯的微笑:“孩子,收起你的钱吧,我愿意免费为你实现心愿。”
在莎拉错愕的目光中,他缓缓道:“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等待拯救的可怜灵魂。”
老人领着莎拉来到墓园一个僻静的角落,选了一块空白的小石碑,他拿出凿子,在雨水的伴奏下,一下一下,认真地刻下了“泰特·琼斯”这个名字,以及生卒年月。
石碑之下,空空如也,陶德手中的提灯散发出温暖的亮光,他嗓音沙哑,却带着能够鼓舞心灵的力量,闭上眼念诵道:“敬畏死亡。”
莎拉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细密的雨幕中,在提灯的光芒下对着这块空坟进行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的祭拜。
她是个很容易流泪的孩子,那次她却没哭。
祭拜完毕,她深深看了一眼那石碑,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学校,继续她那危险而孤独的调查。
与此同时,安东尼也在家中如履薄冰地试探着芙奈尔,他强迫自己扮演回那个热情、体贴的丈夫,对芙奈尔嘘寒问暖,试图消除她的疑心。
整整一个月,芙奈尔似乎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对他之前的冷淡略有微词,在他“努力”弥补后,便仿佛放下了戒备。
这让他们稍稍松了口气。
一个月后,安东尼抓住机会,申请了一次带领学生外出调研的课题,这次他带上了莎拉,以及另外两名真正对历史感兴趣的学生作为掩护。
在远离约里克夫镇、确认安全的环境下,他们才敢再次交换各自搜集到的信息,这次成功的“安全”交流,让他们重新建立了信心。
自此,他们开始有规律地利用“外出研学”的机会进行秘密联络。
直到半个月前——
这一次的“研学”,安东尼只带了莎拉一人。
因为他们各自调查到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密教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大动作近在眼前。
他们需要交换的信息量巨大,而且,他们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否要不顾一切地向教会揭发芙奈尔?这会不会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怀着沉重而决绝的心情来到了研学目的地的旅馆,那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开了两间房,约定第二天早上在安东尼的房间进行商讨。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骤然降临的噩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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