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觉说:「这种等级的干涉,我虽然没办法,但大不了,还可以直接进行两次大孽献祭,看看对方的水平。
甚至,找华胥君来看一眼,不什么都清楚了?」
「「......」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了无可奈何的轻叹。
再不掩饰。
「」—华胥君倘若尚在,也不会理会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的,以及,没必要拿这些东西来诈我了,季觉。」
那个无奈的声音问:「何苦为难一个死人呢?」
一叶菩提,凭空从季觉的眼前浮现。
就好像,一直都在他的眼前一样。
于是,一叶障目——.以至于,忽略多了太多微不足道的细节。
此刻,它被一只不存在于此的手掌,轻轻的摘下,于是,那些被隐藏在叶片之后的一切,重新显现在眼前。
封锁严密的工坊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
不,应该说,他一直都在这里,从香格里拉降临开始,就跟在季觉身旁,亦步亦趋,只不过季觉从没有发现。
或者说,他不愿意出现在季觉面前。
那一张宛如少年一般的俊美面孔之上,无悲无喜,恬静淡然,仿佛总是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苦。
眼眸却沧桑而模糊,难以分辨年岁。
赤裸的上身只披了一块盖住了右肩的麻布,洗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已经褪色,千疮百孔,宛如白邦随处可见的僧侣一般。
不,应该是僧侣像他一样才对!
当对方显现在眼前的瞬间,甚至,无需言语,季觉就已经明悟了来者的身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香格里拉真正的缔造者、混沌时代末期行走在中土,坐化于白邦的混沌之主一一慈悲广济之王!
又一个残存至今的老登!
一想到对方跟华胥君一样暗中窥伺视奸了不知道自己多久,季觉就没好气儿,漠然冷笑:「你们这帮老东西,就连偷窥的爱好都一模一样是吧?」
慈济王毫无怒色,依旧淡然,毫不在意。
甚至,无需季觉说话,就已经觉察到了他真正的目的。
「不必试探,季觉,我还不至于因为区区言语和挑畔而动怒。」他坦然的回答道:「可能的话,我也并不想对你有所影响。」
季觉被逗笑了,「看都看了这么久了,又何必悍悍作态?」
「你以为我想看么?」
慈济王的神情分明古怪了起来,就好像看到有人在自己跟前倒打一耙:「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招的?」
......
季觉呆滞。
「你应该和华胥君打过交道?」慈济王疑惑的问:「难道那位没告诉过你,不要闲着没事儿到处乱摸么?」
「·......」
季觉欲言又止,说不出话。
不对啊,自己怎么又乱—等等,这还真是!
啪!
季觉无可奈何的,抬起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狼血盟誓之间的牵引,自己的孽化形态和香格里拉所化的林中国之间的共鸣!可不是相当于自已一只手摸进了香格里拉里面去了么可这也不是自己故意的啊!
这就跟手机的wIFI一样,一不小心就连上了,他能怎么办?!
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慈济王的意识,如今依旧留在香格里拉之中!
「别想太多,我早就死了很多年了。」
在他开口之前,慈济王就率先回答:「和那位华背君不一样,是我决定,将自身所得的一切奉还世界。
你所见的我,不过是残留在香格里拉中的拓印,正如月亮消失之后残存在水中的倒影,虽有非实,不过一念而已。
与其说是慈济,倒不如说是慈济所留的遗蜕,本应该归于虚无,反倒是被你拽着,不得安宁。」
「什么叫被我拽着?」
眼看慈济把自己的耙子再打回来,季觉顿时瞪眼:「这不能都赖我吧?」
「·......」
慈济沉默了,古怪的看着他,许久:「看来,华胥君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啊也对,他那样的人,为了所谓的乐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季觉警觉:「有话好好说,我和华胥君天下第一好,不带挑拨离间的!」
「挑拨离间的前提是你们得站在一波才对吧?况且,华胥君的秉性,天下皆知,有什么好毁谤的?
且放心吧,就算他在看着,也不会在意。」
慈济的残影摇头:「磁铁和磁铁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季觉,作为这个时代里,我们为数不多的同类。
我所留下的这些微不足道的残片,自然会被你牵扯吸附。」
「你先等等—」
季觉开始麻了,兴师问罪未果,自己先被炸了个头晕目眩:「啥玩意儿?同类?我怎么就同类了?
我哪里像是你们这些颠佬了!」
「......」
慈济王的神情也越发微妙起来,看着他,用一种——之前他不承认自己是墨者的时候,华胥君看他的眼神。
如此熟悉。
「季觉,我们的时代,可没有你的上善和大孽这么便利的东西。」
慈济终究不是华胥,并没有卖关子吊胃口,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一片地狱一样的荒芜混沌之中,不存在上善,也没有这般阴影,更无坦途和天命可遵循。
想要拥有力量,就必然要用自身去包容和接纳所见的一切也就是说,以自我为基础,把持所有。」
他问道,「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
?
季觉沉默,克制着自己检看纯钧的冲动。
灵魂和倒影的重叠于循环,乃至,不依托于上善,不仰赖与大孽,自性自成的构造和基础,真硬要说的还.
「虽然多少有点这种感觉,但未免差的也太远了吧?」
「距离不在远近,关键在于,你已经迈出那一步了,不是么?」慈济惋惜一叹:「如果是我们那个时代,如你这样的人,定然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吧?
可惜,如今的时代,上善大孽之束缚和桔中,注定难以完成了。」
........
季觉沉默着,看似淡定,实则已经彻底麻了。
搞人心态是吧?
好消息,自己好像是先天混沌之王圣体。坏消息,混沌之王已经过版本了,现在没这样玩意儿!
那你还不如不说呢!
「抱歉,就当我好为人师吧。」
慈济自嘲一笑,感慨道:「一得一失,莫非天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你而言,路绝了或许反而是好事。
绝路难行,更何况,还有个人在前头呢。」」......
季觉一时茫然,思索许久,难以厘清。
好在慈济没有卖关子的习惯,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好为人师,从来直白:「虽然我不清楚汝等当今的世代究竟如何,但是,焰火之色,仍旧未曾归于纯白。
也就是说,时至今日,盗火之贼应该仍旧存于焰中。
虽然难以称得上生死,不过执念应该依旧——倘若你继续长成的话,他是不会放过这个鸠占鹊巢的机会的。」
「」......」
季觉沉默,说不出话。
此刻看向慈济的眼神就分明古怪起来。
这哪里是混沌之王,这分明就是个乌鸦成精了,怎么您老这嘴巴一张,就半点好消息都没有呢n.
听了半天,半点好消息没有,全都是噩耗!
「行吧——
他揉了揉眉心,沉吟片刻:「正所谓相逢就是缘,您老要是有什么阴魂不散的冤屈或者是生前没有满足的执着,也别客气,我能帮就帮。」
慈济毫无意动,依旧淡然,早就习惯了季觉各种各样的试探:「我坐化之前,早已经有所觉悟,如今作为遗蜕和倒影,又有什么执念可言?
就算真有,又何必假托他人之手?」
「那既然这样——」季觉忽然凑近了,咧嘴一笑:「您老来都来了,帮帮我呗。」
「真遗憾,季觉,同样爱莫能助。」
慈济王无可奈何的摇头,摊开手:「昔日我生前,不论来者,倘若有知,我自然知无不言,但凡有所求,我必然竭尽所能。
可我如今的状态,又能帮得了你什么?作为遗蜕,不过是往昔残影,香格里拉中的刻印和附属而已。
如今你所见的慈济,不过是你眼中的倒影而已,甚至,只要你离开香格里拉,我就会再度归于虚无。」
「行了,别说了。」
季觉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
逼格这么高,纠缠了我这么久,合着就是个万年老鬼背后灵!
而且这鬼还是被自己招来的自己这又是造了什么孽?先是华背君,然后是慈济王-你们这帮混沌之王是真的闲啊,阴魂不散,全都往我这儿跑。
眼见是指望不上了。
「真要说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提醒了。
慈济王想了一下,轻叹道:「以我对香格里拉的理解,进度绝对不应该这么慢香格里拉本身就是以自我之执覆盖现实,同样也能够借此提高效率。
而你们的到来,同样也是助力的一部分,不论你们是否愿意。
如果只按照你们的常理去推算进度,那么就肯定会大大落后。所以,倘若你真想要阻止那些人祭祀杀戮,成就邪物的话,恐怕要尽快了。」
「得再快一点,更快点。」
眼前的幻影轻叹着,凝望着那一棵陪伴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时光的巨树,倾听着风吹过枝头掀起的狼啸。
他断然的说道:「用不着漫长的拉锯战,不超过三天,第三只狼,就要诞生了。」
季觉惊悚起身。
难以置信。
可再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忽视来自慈济王的警告。
而就在他正考虑着要不要让卢长生出面把这个消息捅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没必要了。
天穹之上,传来了切裂的声音。
如此尖锐,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一道耀眼的裂缝,凭空从天穹之上浮现,豌蜓扩散,宛如有浩荡恢宏之力,从天而降,砸碎了巨树的荫蔽,直捣黄龙!
再紧接着,大地动荡。
惊天动地的轰鸣里,风暴席卷,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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