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拙心虚,没有说话。
王道圣转头仔细打量张拙,片刻后拔高了声调:“陈迹呢?说话!”
张拙低声回应道:“小声点小声点,陈迹没事。”
王道圣皱起眉头:“你们骗我?”
张拙叹了口气:“不关陈迹的事,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不必怪他。”
王道圣眼中有了怒意:“到底怎么回事?”
张拙小声道:“陈迹有难倒是真的,但骗你提前回来,也是让你有个自污的罪名,好让陛下发落你。出征时给你总兵之职,许你兵部左侍郎,还破格赐你特进光禄大夫、忠勇金牌、遇事可先斩后奏,好事都让你占去了。这次你又生擒了景朝枢密使回来,破天荒的大捷,陛下该怎么封赏你?封你做太师么?”
太师,三公之首,帝王之师。
此职位于礼教上甚至高于皇帝,生前授此职之人,有功高震主、君臣名分不清之嫌,所以多为死后追封。
即便是陈阁老做太子的老师,也多次推拒太子太师一职,唯恐太子登基之后追封太师,惹新帝心生不悦。所以陈阁老也只是模糊的“太子师”,而不是“太子太师”。
王道圣听出张拙的话外音,只有四个字:“你想死吗?”
他沉默片刻:“可你不该骗我。我跑死了三匹马才堪堪赶在今日回到京城来,你怎能拿陈迹安危儿戏?”
张拙撇撇嘴:“我不找这个借口,你能回来?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不了解自己?早先我让你自污,你听了吗?”
王道圣轻叹一声:“此非正途!”
张拙转头斜睨王道圣:“怎么,气我张拙坏了你的功劳?气我耽误你加官进爵?没想到你王道圣也是个贪功贪权之人!”
王道圣怒道:“我何时是贪功贪权之人了?”
张拙得逞:“那不就结了。”
王道圣沉默不语。
张拙继续唠叨:“有了罪名,陛下可顺理成章夺你兵权。但只要此次别夺了你兵部左侍郎的官职,你留在朝堂有大用处。不然的话,只能派你去南边蛇虫毒瘴之处继续当你的总兵,永远别想再回京城,也别想再对付景朝,你自己选。”
王道圣最终还是岔开话题:“陈问仁那小子知道些什么,怎么审了这么久?”
张拙摇摇头:“等着吧。”
……
……
说话间,吴秀走出仁寿宫,沉声对解烦卫道:“陛下口谕,带陈礼治、陈问德进宫!”
解烦卫匆匆离去,所有人偷偷将目光看向陈阁老,皆知今日乃陈家大劫,若是陈礼治被带来给梦鸡审讯,还不知道能审出什么东西来。
若是审出前阵子香山春狩的行刺之事,别说二房,整个陈家都要遭殃。
胡阁老也转头看向身旁的陈阁老,却发现对方垂着脑袋、闭着眼睛,呵呵一笑:“想来是备了后手?姜还是老的辣啊。”
陈阁老不答。
解烦卫再回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低声向吴秀禀告:“陈礼治于房中上吊自缢,陈问德不知所踪,据陈家下人所说,陈礼治清晨就让手下行官护着陈问德走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吴秀下意识看向陈阁老,可陈阁老依旧面色不改。
他低声吩咐道:“飞信鸽去给各个官道,再遣人去漕帮,务必抓回陈问德……陈迹到哪了?”
话音刚落,却见一名解烦卫押着陈迹来到仁寿宫前,一时间,朝臣目光全都落在陈迹手腕处的镣铐上。
这位失踪了十余天的人物,一出现便掀起惊涛骇浪,怎么又成了阶下囚?
吴秀瞥陈迹一眼,朗声道:“召诸位阁老、部堂进殿。”
陈阁老抬步往里走去,仿佛今日牵扯的并非陈家之事。
陈迹跟在人群后走进仁寿宫,却看见今日殿中的纱幔尽数挽起,显露出御座上的宁帝来。
宁帝盘坐在御座之上,可奇怪的是,他怀中竟抱着一只小黑猫。
乌云。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宁帝为何抱了只猫。
宁帝爱猫,众人有所耳闻,但是抱着猫接见朝臣还是头一次。
下一刻,乌云用脑袋拱了拱宁帝的手心,惹得宁帝笑了两声。
它喵了一声:“别担心,我听到皇帝说给你戴镣铐只是要吓吓你,免得你胆子越来越大,过几日再把天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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