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卤簿森严罗列,旌旗蔽空,《导迎乐》中,群臣肃穆徐行。
太庙门前,香烟缭绕,乐工陈设于阶下,群臣按班肃立。
赞礼官高唱。
「迎神——!」
奏《中和之乐》。
置「柴」大礼。
太祝官将牺牲玉帛置于柴上,青烟缥缈,直入云霄,邀先祖之灵降临歆享。
礼毕,乐止。
「初献——!」
圣皇步出御位。
太常寺卿奉上苍璧,圣皇奠帛初献、高举齐眉,向北遥拜,置入柴之火,执事官继奉帛与酒。圣皇奠帛于案,酒于茅沙,再拜行礼。
「亚献——!」
梁渠出列。
执事官奉上酒爵。梁渠双手捧爵,举与额齐,而后将酒缓缓地。
「终献——!」
宰相出列,仪同亚献,将第三爵酒于地,完成终献,
三献既成。
天地四方知,黎民生灵知,黄泉先人知大顺淮王,不可夺!
九垂落,静稳不晃,站在太庙里,周遭多出一股摸不着的气,顺着缥缈的青烟灌入体内,灌入衣袍,撑得鼓鼓囊囊。
轻飘飘,晕乎乎。
走下阶梯,瞩目望瘙,所有人都要停下步伐,看他的背影。
阳光照在脸上,像是变成了「唯一」
朱墙渐远,古柏消失,离开庙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陛下,咱们不是告祖吗?」
越王说成圣封王能见武仙,梁渠还以为是今天,结果从太庙出来都没见到仙人。
「刚才是谒庙,现在是去告祖,仙人又不住在太庙,平日里,仙人亦是游历天下,罕少回帝都,唯有新王之时会特意返回。」
梁渠恍然,愈发恭敬。
「不必紧张,只是见上一面,仙人大多随和,按照惯例,多是解答一些修行上的困惑。」
结果梁渠和圣皇换上常服,一路离开皇宫,没去什么高大上的神秘地方,深山老林,拐个弯,
直接就到了隔壁的天工院。
仙人在天工院?咋地,跟陆师兄爱好一致?
天工院小屋外,圣皇恭敬执礼,梁渠完全没感受到面前有什么「河中石」,却不敢耽搁,亦恭敬行礼。
「哦吼吼!」
一个不无熟悉的独特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十分高亢。
「?」」
「进来。」
梁渠跟随圣皇进入房间,宫女不在少数,扫视一圈,映入眼帘的,不是大顺武仙,而是角落里的—.—.
獭獭开!?
你丫怎么在这?
獭獭开抓抓屁股,摊开爪子,翻出两枚沉甸甸的大宝银。
外头买猪头肉呢,给钱它就来了。
.....
房间内没有灯光,水母灯,龙灵绡,蓝猫褐鼠,角落里堆着一堆配音道具,獭獭开一家混入其中,各司其职,吹拉弹唱。
仙人倚靠罗汉床,侧卧其上。
「回回来天工院,便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神通令、紫电船、铁轨—都无趣,倒是这龙灵绡放布影的法子,有那么几分意思。」
光影笼罩册页,晦暗不清,但不影响梁渠观察。
正是南疆宽松大服之人!
「渠,见过仙人!」
仙人挥挥手,让獭獭开换一集:「是不是不曾感受到‘河中石」,略感惊讶。」
「是。」
「凡人如砂,臻象如石,天龙如礁,故而水流而扰,天龙皆知、皆望。如果按此说法继续比拟,入了熔炉,便是河床,两岸三山之山,常人不跳出河中,再怎么修行,都是发现不了的。」
熔炉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山能望山,却忽略脚下大地。
梁渠凛然:「多谢仙人解惑!」
「修行上有什么困惑吗?」
「有。」梁渠立马将望月楼内的新版《阴阳灵种功》法门草稿递上,以及自己希望达成的目的。
「《阴阳灵种功》,有几分印象,双修法门里罕有此类有益无害的——”」
「是,想请仙人解惑。」
「还有吗?」仙人翻阅草稿,接过狼毫笔。
「渠想请教仙人,自生位果,该如何培养?」
昔日入臻象,登顶望月楼,梁渠犹且记得总管所言。
「位果分小、中、大三等,其诞生方式,拢共分作两种。
一种为天生天养,天生天养,多半为小位果,仅凭小位果不得入熔炉;第二种为自体孕育,从种子萌发做大树,大树结位果,自体孕育,至少为中位果,虽也不入熔炉,却有机会。
兴义伯日后若自体孕育位果,那孕育之种,便为今日食下之长气江淮位果或属于极为罕见的天地大位果,但消失无踪,可能在阴间,也可能在鲸皇手上。
果是小位果,有希望普升中位果青女,可一来晋升太难,二来暂时不知青女能否再往上晋升自体孕育,无疑是另一条堂皇大道,甚至颇有优势。
太阳、枯木、天水、时序(春、夏、秋、冬)、如意、玄黄,正合水木天地四季乃至一丝「天意」。
仙人没有意外,怀中掏出一本册页:「凡新晋天龙,无不有此问,拿去。」
「多谢仙人。」
梁渠如获至宝,正要去接,仙人收手半撤:「不急拿,我也有一问题问你,答的好,我给你一份与旁人不同的。」
梁渠一愣,紧忙躬身:「仙人请问。”
「我从南疆回帝都,一路闲游,途经江淮,心生好奇,便去了一趟你的家乡,居住了数月,游历泽野,鲛人居住的江川县有几分龙君在世时的繁荣。」
「凤栖梧桐,能引仙人落脚,实乃平阳之幸。」
「但我撞见一事。」
话锋一转。
梁渠心头一紧:「不知仙人撞见何事?」
凡事就怕一个但是,难不成自己认识的义兴人冒犯了仙人?早说白龙鱼服不是好事!
「你晋升天龙,故而平阳府内被免去人头税,同时勾销往日欠债,亦因后者,被人抓住机会,
想借此勾销,故意不交夏税,拖成欠账,以待勾销,其中便有义兴镇,更有甚者将胥吏打成重伤,
若非被乡老阻止,说不得闹出人命,义兴马上便是你的封地。」
圣皇沉思。
梁渠瞪大眼睛:「这帮子狗日的,怎么还他娘的打人?仙人放心,不管朝廷治还是我治,回去一定治他们罪!」
仙人说:「我非是要你治罪,」
「那仙人——」
「我同金刚明王相谈,获知你昔日困顿,独邻居送你吃食,余者盖不关心。你发迹之后,反送乡人入学堂、入武馆,今日见到乡人有如此作为,往后可还愿继续?」
情况不对!
圣皇眸光一闪,正要开口插话。
「唔·此事并无特殊之处?为何不继续?」
「并无特殊?」仙人问。
「此事本是朝廷的诏令有漏洞,被人抓住了,想占便宜,嘿,能想到的绝对是个人才!」
人才?
大家全顿住。
梁渠继续说:「此事必然有人牵头,因为钻漏洞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大部分人没那么聪明。
半年不少粮,看到有人这么做,自然不想吃亏,必然一窝蜂跟着带头的干。
本是小民,一如集市上的农村妇女,她们对外面人凶,对自己小孩又舍得吃苦,不过事办的不大气,而且打人肯定不对,该处理处理。
至于其它,仙人,义兴镇以前不是个镇,是个小乡,一千来号人,里头大半人姓陈,剩下小半的异姓,我的亲戚就一个叫梁广田的,其他人和我没血缘关系,又没欠我啥,觉得我活不下来,借出去就是打水漂,不给实属平常。」
仙人琢磨:「不寒心?」
「为啥寒心?打人确实不对,是有点,感觉白让他们上学了。」
仙人更加好奇,稍作琢磨。
「那你觉得人性本恶?还是性本善?」
「咳,仙人,就我看来,此问题——属于形而上学,是经验主义错误。今天看点好人好事,觉得世间充满希望,明天看人恩将仇报,又觉得人心不古,心一阵冷一阵热的,您才是仙人,不该被凡人影响,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
仙人饶有兴致,坐正问:「什么本质?」
「本质是没有所谓人性,物质决定意识啊。当年义兴市要家家有肉,肯定不缺我一口救济,现在义兴镇年年冬天也有粥棚。
人是万物之长,而非超脱万物,看见好处为何不占?要一群狼,看见肉为何不吃?不想狼吃肉,就非得去打狼,这义兴镇的都不用打,自有人出来阻止。
一群子没读过书的普通人,我发迹也才十年,新生的没长大,长大的小时候就定了性,间或有恩惠,却没有改变的是他们靠地吃饭、靠船吃饭的现状和物质基础。
底色就是一群没怎么吃过肉的穷人,您是仙人,跟他们有啥子好较劲的。人说白了,不就这么一个东西吗?思维简单,从众,要教育要引导,一遍一遍的筛,还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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