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越洗好手也过来了： “父亲还是决定按兵不动？”</p>
“动不了。”贺淳华挟菜， “粮马不足。”</p>
“可是严国师……”</p>
“我们能回都城，严国师帮了不少忙，我该给他面子。”贺淳华澹澹道， “但时局不好，你也看到吴迪的下场，看到赵盼从东方前线被调去西北填窟窿，这一路走得有多狼狈。我不能步他们后尘。”</p>
饭厅不留侍从，因为贺家父子时常在饭桌上议论家国大事。</p>
贺越也记忆犹新： “赵将军在北线抗击年赞礼时，大军就时常断粮，后勤捉襟见肘。我记得，赵将军当时不得不后撤到邯水河畔，踞天险</p>
以自守。”</p>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贺淳华摇头， “现在粮草都筹不齐，就要我出兵。嘿，一千五骑兵只有七百匹马，难道要两人共乘一匹去冲锋吗？”</p>
贺越低声道： “去年秋天南方丰收，但税赋太重，农人收谷十斤，只许自留两斤，其余都要上缴。”</p>
“战争时期，钱粮都要供应西北前线。就这样，西北还是缺衣少粮，我听说柯继海的军队上个月又冻死了几十个人。”</p>
应夫人听得揪心： “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p>
“打不完。”贺越给母亲解说，后面这句话压低了音量， “大司马东浩明谋逆，志在君位，一日不入主鸢都，一日不会停攻。”</p>
应夫人喃喃道： “如果他真打进来了，我们怎么办？”</p>
“东浩明想攻入这里，也没那么容易，夫人不要说丧气话。”贺淳华摇头， “我早晚还是要南下的，但不是现在，得选个好时机。”</p>
他前年杀孙孚平、年松玉，去年阻截年赞礼南下，然后又夺回毫州，战果累累，正是仕途一帆风顺之时。</p>
这个时候他要爱惜羽毛、爱惜声名，少打没把握的仗。</p>
贺淳华很清楚，去年那几场仗能打赢，主要归因于自己占了地利人和之便。夏州是他的地盘，要人有人，钱粮又都是四大家族出的。</p>
有兵、有钱、有粮，打起来就有底气，容错率也高。</p>
但他若是领兵去南方打仗，那可不是他的地盘，粮草供应全靠王廷援拨。</p>
鸢王廷的后勤有多拉垮，贺淳华可是深有体会。</p>
他当夏州总管时，就被鸢王廷摊派过任务，要给前线的赵盼大军供粮。</p>
柯继海在西北前线打得如火如荼时，还特地跑回鸢都，就是来讨粮的。</p>
赵盼带兵支援西北前线，路上没吃的了，军队哗变……</p>
贺淳华可不认为，自己带兵南下时能从大后方得到多少援助。到时他派人回鸢都催粮，国君只会继继续续发来一点讯号：</p>
“挺住……挺住……坚持……坚持……”</p>
至于怎么挺住、怎么坚持，那就要看贺淳华自己的本事了。</p>
他在那里又不是地头蛇，他能有什么本事？也像赵盼一样，纵军劫掠百姓吗？</p>
打仗打的是后勤，没粮没药没士气，他拿什么去平叛？</p>
更何况比起南部叛乱，大鸢国君更忌惮西北的大司马，在后勤资源分配上也会向柯继海和赵盼大军倾斜。</p>
粥就这么两口，人家喝多一点，贺淳华能分到的就更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