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之中,他看到有透明发光的线条在流窜、游走、生长,许许多多,千头万绪,有的丰盈,有的枯萎,彼此盘绕交织如发辫。
他感到时空与时空正在接近,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世界都绝无这样的视角,只有“正午”,才是完全意义上交汇重合的那一瞬。
站于小径分岔的路口,死寂或热烈的可能性皆有,道路编织交汇的逻辑之复杂,绝对超出了凡俗生物所能理解的范畴。
但诚如预感所料,主要的那么几缕可能性的分支,皆愚蠢而乖蹇,一如世界污秽不堪的表里如一。
复现“祛魅派”极力推崇的仪式,成为下一个受诅咒者;成为所谓“原教旨派”的圣灵之代言人,代替尘世里渴盼的民众做决定,再一次意义不明地重置世界;接受蛇与蛇的使徒关于“日落月升”的另一种异质的宏图
其一,或者数种。
这么比较起来,再另一种,特巡厅的精英主义路线和绝对管控计划,倒成了勉强“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作考虑”的了?
“伟大,无需多言。”F先生为自己点上一支细长的香烟,一边欣赏并恭候着作品的终末时刻,一边扶稳礼帽仰看天空,“还有上面的这位阁下,姑且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清点人数,对照条款,事后算账。”波格莱里奇近乎纯粹真知构成的声音淡漠飘下,“下面发生的事情,或各个分支时空下的历史,我都看到了。”
锋利的青色光幕顷刻间笼罩了高塔的外延。
被笼罩者想看清或领会其上的质地,但赫然发现其中似乎流淌着《特巡厅管控条例》或《讨论组议事规程》之类的具象字段!
“是,领袖。”精神已绷紧多时的一众手下,此刻精神为之一振。
“领袖天上这些东西,还有,那轮月亮”也有人谨小慎微地请示提醒。
“遇见什么问题,就解决掉什么问题,存在某种违逆,就镇压这种违逆。”另一种关于“烬”之真知的神谕从天而降。
力量与危险穿插交织,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层层刀片。
身边总有一处存在无限力量的细节,来擒住被管控者的念头或想象,无论它是一盆炭火,一道裂缝,一柄新的开罐头叉子,或者只是自身颈旁的衣领,都能在其想象中以狰狞的形态燃烧彰显,而成为其生死以之的目的。
“哒哒哒”脚步声中,朱利安·科赛利的双臂被一左一右架起。
F先生的双臂也被一左一右架起。
包括少许随行登上高塔的灵隐戒律会牧师、神圣骄阳教会神父、博洛尼亚学派会员包括高塔之外的高塔、残影之外的残影中的其他可疑之人,也被勒令抱头、列队。
架起他们的不过是调查员,至多是邃晓者。
但似乎连科赛利这样的执序者都未展现出反抗之举。
“也算是一种胜利吧。”被架起的F先生在微笑,他的礼帽和西服有些凌乱,缓缓吐出香烟的最后一道白雾,“毕竟作为走在‘先驱之路’上的自创密钥者,若是非想列席居屋不可,至少不会如其余质源神下场那般愚蠢,范宁大师日后要有兴趣,也可上去看看。”
“‘穹顶之门’本来无法开启、不应开启,但今天再度开启了。若穿门顺利,今后我们或可将波格莱里奇阁下直接称为‘厅长’;若处在全盛的管控体制之下,他给予的教导,谅必会让‘蛇’与‘月亮’也聆听一二。”
“但胜利之所以是‘小胜’,关键还是在于,思路错了,‘道途’偏了。”
F先生微笑道。
冷漠而严峻的目光当即从高空射下,与F先生帽檐下方的区域撞在一起,但后者的笑容逐渐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嗯?”
控制尾声这段不长之篇幅的范宁,目光也隐隐变得严峻,当然,音乐本身即沉闷严峻,近乎让人窒息。
“自‘X坐标’处开始蔓延的‘天国’,被我们的‘厅长’阁下视为他所推崇之秩序的大敌,所以,祂想登上去看看。”
“不论是哪位隐秘的见证之主也好,抑或‘蠕虫’也好,用刀子解决掉‘天国’源头的麻烦后,剩余的‘异端’或‘阴谋’之为,无非是再费些时间清算流毒——用‘抗逆仪式’打开穹顶后的‘厅长’是近乎无敌的,世上没有哪一存在,能正面抗住祂的‘破局之力’。”
“但我若告诉阁下,这‘X坐标’上方其实是‘聚点’的尸体,阁下又准备做何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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