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诸葛祚尚不能平静面对,但明白那位一生奉献的星巫,最想要看到什么……
请君试看星如雨。
人间繁华,楚势大炽。
他抬手一指,磅礴星光落金甲。从地圣阳洲的烈煌沙漠,到中央天境的此处战场,最远和最近的祭星台之间——
星光反复穿梭,如飞剑穿杀!
且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到最后倾流如瀑,梭织如骤雨。
此即“星梭织命”。
诸葛祚在很早以前,就有了相关的战场杀术构想,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完善。但直到身临洞真,把握星光本质的这一刻,才能真正在战场上实现。
星光衰死递竭,一路杀到终点,却又为祭星台所接收,再次作为星光杀出。
在这个过程中,星光的流失是微乎其微的,若不考虑其间所穿杀的目标,不计算“织命”所损耗的能量,其实可以近乎“永动”!
这是星竭方止的战场大杀术,诸葛祚把它砸向了狮安玄的辉煌金甲。
作为楚国天工府和章华台联手推出的巅峰造物,这些祭星台的力量,在“星梭织命”之中,有了最大程度的光扬。
此时五军混战,诸般杀阵绞成一团,恰恰金甲狮兵正大部合转,欲击楚腹——他精准地把握了战场时机。
“暗宇风洞”推着祭星台走,为其提供动力,也尽量提供庇护。
虚空隆隆,仿佛战兽吼。
除却已经碎掉的那座,诸葛祚要将剩下六座祭星台,全部移到他早已算好的位置,以覆盖整个战场。
届时两两一梭织,星光无尽穿杀,耗也耗死敌军。
狮安玄不欲变阵,更不想用有限的将士性命,去对耗这看起来没有尽势的星光杀阵。也只能亲自出马,翻手遮天。
其身金甲放金辉,逐照飞流其族兵,一时抵住星光。
以自身之甲,为全军之甲,挡住了第一轮的“星梭织命”。
凭借他的绝巅眼界,不难看出这“星梭织命杀阵”的关键在哪里,故又反身冲拳,踏虚开阵,一拳轰爆了三槎之外的“暗宇风洞”!
当然也精准扫灭风洞附近的祭星台。
诸葛祚的动作已经足够快,暗宇风洞所推动的祭星台,行动轨迹也足够刁钻。
但绝巅俯瞰洞真,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在这个瞬间他连续出了六拳,每一拳都跨越天境,无视距离,扫平一切阻碍,精准地击中目标。
楚国为这场战争储备的所有祭星台,尽都扫为碎石。
但“星梭织命”并未有一刻停止。
祭星台毁灭了,祭星的力量仍在。
虽然已经不能再移动,可星光愈发暴烈。
反而是绝巅的力量消耗在“暗宇风洞”里,规模庞大的金甲狮兵,成了诸葛祚的“人质”!
年轻的真人踩着祭星台碎片——
其独属祭星台的每一块碎片上,都站着年轻真人的身影。就像是他也随着这座祭星台一起,被狮安玄给轰碎了。
而千万个诸葛祚的身影,同时戟指金甲狮兵,星梭之速,快到目不能及。
在最光耀的时候碎灭,自然也有最辉煌的表现。
狮安玄的拳头,简直像是为其打开枷锁,彻底释放了“星梭织命”。
在不同祭星台之间反复穿梭的星光,几乎织成了一张静止的华美布匹!
“若有无缝天衣,必以此织。”诸葛祚的声音在星光之间回漾,一层层泛远。
金甲狮兵合全军之力所放出的防御金盾,一个照面就黯淡,三轮斜,四轮碎。
毕竟血肉之躯,难耗天地之力。
虽然集众合阵,不及星光无穷。
从来未曾设想过,狮族历史上数得着的强军辉煌金甲,竟会成为战场上的累赘。
狮安玄钢牙一错,顿时聚军合势,如一杆金色长枪,狠狠地扎进了楚军阵列里。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楚军也裹进“星梭织命”的范围里,让这些星梭也投鼠忌器。同时金甲狮兵的个体战力,在犬牙交错的混乱厮杀里,会更体现优势。
拼战阵变化,他的确不如左嚣。但逞勇斗狠,生死相争,他并不肯让!
正在与铁面魔军以及蜈岭军对杀的大楚王师,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自不可能避得开狮军的穿凿。
尤其狮安玄行动果决,发军一念,根本没有留出反应时间。
但淮国公的战阵指挥何其高妙,赤撄所部如血海分流,任狮军长驱直入,而又蓦然合围!
好似抽刀断水,水流不绝。
大楚两军一时分如泾渭。
炎凤所部聚为火海,以皇城禁卫统领向兆槐为核心,筑起一道阻敌之高墙。
战前请命的向兆槐,临时为炎凤军主将,专心辅佐淮国公。本来执掌此军的楚国宗室,都被天子生生按在家里,好让大军令出一心。
此刻他谨守军令,吞焰服丹,炼合“赤焱”兵煞,催动炎凤之军所独有的“炽凤”兵阵——
值此军势中,道元生生不息,气血源源不竭!
当然此等绝顶兵阵,限制极大,一个月只能演阵一次,且只能持续一刻钟。可它的强大阵势效果,却是当年熊义祯得以血战拒中央的重要倚仗。
今用于此,遂成赤炎长城。以血以火,当妖魔之锋。
而血色鲜艳的赤撄,顺势反围。
火海血海虽相近,不相容。而是彼此倚靠,互为支撑。
狮安玄引军冲阵而陷阵,却发现局势并不如他所想。
楚军所催动的“星梭织命”,竟然有更复杂的演变——
此刻那些星光之线,竟然追着特定的金甲狮兵走。
仿如穿针走线,是一场眼花缭乱的星光点杀!
在如此复杂的战场上,做如此细微的杀术变化,绝非一个洞真境的修士能够完成。
所以他金眸一转,看到了关键——
先前为星光所穿杀的目标,身上都留下了星痕,星痕衰退的过程中,亦在不断释放星竭之力,牵引星光。
当星光再一次杀来,星痕又更加深刻。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循环,若是放任不管,仅这些星光,就能杀到这些金甲狮兵力竭,而后将他们抹去。
金甲狮兵的单体战斗力绝对不输于赤撄甲士,可是结阵对拼就有不足,每一个金甲狮兵同时还要忍受“星梭织命”的进攻,更不免顾此失彼……短短几息之后,就连阵型都难以保持。
狮安玄不可能同时为所有的金甲狮兵抹掉星痕,那样耗费的力量将万倍于对手,在战场上是致死之因。
他在混乱战场目巡周天,的确瞧见蜈椿寿已与左嚣接战,幻魔君再也坐不住,试图攀上炎墙,亦被左嚣卷旗接下。
当下狮躯一震,命麾下狮兵结阵自保,自己却跃上虚空,张开血口来,如开远古天门,一口吞尽飞星!
漫天星梭雨,的确有一霎的空白。
狮安玄便行走在这空白中,向诸葛祚走去。
诸葛祚当然没有碎掉,他同时存在于不同的星光中,以此逃避狮安玄的锁定——这身法固然玄妙,效果却也不佳。
狮安玄并非他这个层次的对手,哪怕将积攒了那么久的星光之力,都用于一时,也是量的积累,未有质的跃升。
所以当狮安玄伸掌探来,那些分属五行、暗合六爻的星光……竟如惊蛇避他而走!
无数个诸葛祚复归为一个,身周空间已塌陷,就此裂空为笼,向他的掌中飞来。
当世最年轻的这位真人,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虽则身不由己,虽则死到临头,却只是不断地编织星光,让“星梭织命”在狮安玄的身后,依然覆盖整支狮族大军。
他的手法仍然平稳,他的选择仍然精准。
“确有大将之风!”狮安玄赞叹也心惊。
人族势大,天骄层出不穷。此战若败,真要老死囚室了!
“送你一程!”他合掌!
轰!
就在诸葛祚即将飞入指笼的那一刻,一杆旗枪扎在了狮安玄的后心,推着他俯扑向地面,直接扎进了金甲狮军的阵地里!
他的话音如碎珠,在空中一截截的飞碎,难成一句。
以旗枪扎在他后心的老帅,如血焰在空中燃烧。
大楚淮国公左嚣,势如下山恶虎。
其左腰插着幻魔君的短刀,右胸口穿出蜈椿寿的血色枪头,以道躯见裂、本源受损的伤势为代价,移锋回阵,给予狮安玄猝不及防的一击。
他推着狮安玄俯冲扎地,在他身后的天空,炎凤军的兵煞已经结成拱桥,刚好隔档风雨,停歇了蜈椿寿和幻魔君的脚步。
蜈岭军还在正面冲击炎凤军所组建的防御阵地,铁面魔军则如水银泻地,在幻魔君多变的战阵指挥下,不断地削薄炎凤阵防。
向兆槐双眸裂血,吞了一把血丹,便举剑反冲:“诸将士以我为盾,以我为锋!”
炎凤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要给争取左嚣足够的时间,以剿灭狮安玄和他的金甲狮兵。
这是一场生死竞速,就看谁更熬得住,哪方杀力更著。
然而有一只甲手,搭在了有着充分觉悟的向兆槐的肩膀上:“这么出风头的时候,哪轮得到你啊?”
向兆槐下意识地横剑斩击,却被随手一带,扯到了后面。
岿然在前的男人,身披重甲,鹰眼锐利,短须精致,只是嘴巴一咧,可靠的气质便殆尽。
让人觉得……
“晦气!”
在三十三重道魔天境里纵横来去的斗昭,顿觉此战十分的不酣畅。
他岂能和楼约打了个平分秋色?
金身灿照,他合身撞进了楼约的拳围:“今不以胜离,唯以死分!”
楼约五指相合,三十三重道魔天境合一掌,史无前例的极致混洞,恰将斗昭圈禁其中:“正合我意!”
在过去的那些回合里,他无数次地要将斗昭圈入混沌,却都被其以恐怖的战斗直觉避开。
如今主动陷来,必有所谋。
但他也乐见。
不冒一些风险,怎么改写战局?
便看是谁命硬!
紧急赶到战场的钟离炎,先是斜乜了一眼远穹轰轰隆隆的绝巅大战,这才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大爷来晚了……才叫兄弟们在此苦战。”
话音还停在阵中,其人却已杀出阵外。
他根本就脱离大军的支持,单人独剑,向两位异族绝巅杀去!
“挡得住吗?”向兆槐心头的问题才刚刚浮现,嘴上的关切提醒还没有出口。
便见得去势汹汹的钟离炎,来势亦汹汹——已经在错身的回合里,被蜈椿寿一拳轰飞了万丈远。
都飞出了楚军战阵的范围。
但他瞬间又飞回:“死蜈蚣,你没吃饭吗!?”
身似陨石过天境,剑如重岳压敌锋!
其在虚空接连出剑,左斩蜈椿寿,右劈幻魔君,将之尽数圈入剑围。还抽空给对方的军队两剑。
真有一骑当敌数十万的勇悍姿态。
当此之时,又有一支红色顶缨、黑色铁甲的军队,从骤然破开的辎重营帐里杀出,这里也藏有一个“暗宇风洞”,楚军却能按捺到此时。
打头之人,斜提军刀,覆甲披袍,却是今帝登基以来,很受重用的军中新贵。亦是楚地大名鼎鼎的“同义社”的创建者——楚煜之!
楚煜之所组建的新军名为怀义,一共三万人,由天子特许,由内库专门调拨资源,军中将校多为贫家子。
这支军队虽然也经历了严苛的训练,有足够的资源支持,但毕竟成军时间尚短,远未及六师水准。本来不够资格参与先锋战争,是皇帝亲自跟淮国公开口,才来随征。
以楚之强盛,六师之外,不知多少军队等着验证武功。
楚煜之在淮国公面前请命时,说的是“怀义三万众,愿为敢死营。”
他们不怕死,他们求机会!
便是此时。
大军阵列长龙,在楚煜之的带领下,一声不吭地切进铁面魔军。
像是一只锈蚀的箭,撞上厚重的铁,箭至即折。
可楚煜之毫不退缩,引军复撞,不求洞穿,但求阻截!
左嚣从头到尾并不回看一眼,只以旗枪抵着狮安玄,占据先手之后,发力猛攻。焰旗漫卷,烈火燎遍他妖身内外。
狮安玄也是积年的天妖,并非弱手。可被一枪扑倒在地后,竟然无法挺身!
这火也太烈,这旗枪也太重。
他一次次反扑却被一次次压下,种种手段都被破解。
情急之下想要调动兵煞,才惊觉兵煞如此寥落——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诸葛祚以“星梭织命”配合赤撄军,已经击溃了狮族强军辉煌金甲的阵型,进入了一面倒的屠杀!
赤撄阵外,炎凤军正以巨大的牺牲阻击敌军。赤撄阵内,血肉磨盘已然进入最后的碾杀。
生死竞速,以活生生的性命为筹。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那静悬中央天境的月门,一阵摇晃,竟然虚实不定!
星穹诸天之月已隐,荆国神霄之月高悬。在此战略要地,荆国以名将重兵顶上,誓决诸天。
但诸天联军亦视此为关键,前赴后继,冲阵不止。在蝉惊梦指挥下,诸天不计牺牲的、于月门的反扑,在此刻卓见其效。
月门已失衡!
中央月门若是现在就失守,楚军在此阻敌的意义也丧失大半。
淮国公转锋而来,便成为重大的战略错误。
计都城!
洪君琰车驾未至,但以虚形,谒于君前。
“黎国愿意军援神霄。”
黎国皇帝按剑而坐,礼仪具足,然则抬眼之时,气吞寰宇,野心炽盛:“黎荆友邻,兄弟之邦也!”
“只要荆皇一声令下,开放中央月门,黎国傅欢即引强军而往。若是荆国有需要,朕也能亲赴边荒,为人族守疆!”
担其责者握其权。
分担荆国的责任,就是要分享荆国的权柄,掠夺荆国的位格!
当然,黎国要做的事情,也确实站在人族大义的层面。
可是对荆国来说,黎国当然应该出力征战神霄,却不是在此时此刻。
而是在六大霸国于神霄世界建立前期优势后,在六国制定的框架里行军!
黎魏宋雍之流,是卒是车,甚至可以是将是帅,唯独不能是坐下来下棋的人。
此刻诸天联军反攻月门,各族强军也拼了命地阻击人族援军。
荆国高举中央月门,的确有几分独力难支之势。
更别说现世还有边防,边荒还有魔患,妖界也有荆国的阵地。
但荆天子在龙座上抬眸,却只是轻笑一声:“黎皇宏量,朕自深知。便请安坐,之后有的是机会劳烦。”
“宣——”
他笑着,却已颁发圣旨:“大荆帝国,十三军府,除必要守疆之兵,尽发神霄。”
“瑾非良玉,唐容不容,星阑不安分!”
“天下大邦,大有其量!”
“江山之宝,朕不以嗣传。”
“凡荆国之人,掠神霄第一功者——”
他一边宣旨,一边站起来,俯视着洪君琰,终是道:”朕许东宫正位,以社稷付之!”
“成六合者须荆天子,不必唐姓!!!”
感谢书友“小楼乂素素”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955盟!
(这个名字是盟主新改的,纪念他和另一位书友的爱情……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来路漫长,自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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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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