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没有说话,只是看艾格妮丝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显然她从这位年轻“皇妃”的身上看到了她事先难以置信的闪光点。
“你是个好孩子。”最后,她只是简短地给予了一个评价。
然后,她对艾格妮丝招了招手,带着她走进了大堂内。
大堂内空气浑浊,气味浓烈,所以窗户都已经打开了通风,光是这样还不够,她们还佩戴了由面纱改制而成的口罩,总算让那种头昏眼花的晕眩感当中稍稍解脱了出来。
修女一边照料病人,一边跟艾格妮丝解释这里的防治措施。
艾格妮丝静静地听着,把修女所说的都记在心里。
由于年代的限制,欧洲此时的“医学”还只是从中世纪那种“巫术治疗”当中稍稍进步起来了,还远远达不到后世的高度。对于霍乱这种烈性传染病,医学界的研究还是不甚了了,甚至连它的病原体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收容了病人之后,面对病人上吐下泻的症状,医生们往往认为应该“排除毒素”,于是对病人使用催吐剂。这反而更加加重了病人的腹泻,许多病人就因此而脱水,生命垂危甚至死亡。
而真正有效果的办法是“隔离”。
这种隔离,不仅仅包括把病人隔离起来,也包括把他的所有个人物品都烧掉(这也是黑死病时代流传下来用无数人命换来的经验)。
通过这种严格的隔离手段,霍乱的传播途径被有效限制了,因此疫病的规模也就变相得到了控制。
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因为在这个年代,匮乏的物资条件,以及简陋的公共设施和糟糕的城市卫生条件,让真正的“隔离”往往难以实现,病人们既得不到良好的照顾,他们身上的病菌也往往可以轻松地渗入到地下水或者井水当中,让城市居民时常暴露在病菌感染的风险之下。
所以,杀死人的,不仅仅是病菌,也是愚昧、拥挤和贫穷,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艾格妮丝并不知道真正“科学”的防治方法,但是从修女这里,她也学到了一些救护经验。
最后,她以一种“小白”的天真,问了修女一个棘手的问题。
“尊敬的修女,您认为,这种致命的病到底是怎样流传起来的呢?”
“您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修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那么多医生一起争论都没有讨论出结果,有些人说是因为瘴气,有些人说是因为老鼠或者某种小动物,还有些人认为是某种极其微小的病菌……我不是医学家,我只是个修女,所以我也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个人猜测。”
“什么猜测?”艾格妮丝连忙追问。
“我个人怀疑,这种病症,可能是通过饮用水传播的……”修女小声回答,但是却带着一些不自信的神色。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有什么根据?”艾格妮丝连忙问。
“这是根据我个人的观察。”修女耐心解释,“我发现,大多数病人都来自于贫民区。我并不认为这是上帝的偏爱,我认为这是因为穷人和富人生活环境的差别所带来的结果。而在巴黎,穷人富人之间一大不同,就是喝的水不一样……艾格妮丝小姐,您喝的什么水呢?”
艾格妮丝尴尬地咬了咬嘴唇,“我……我从小喝矿泉水,都是从城外运来的,是凡尔赛附近的泉水。”
在这个年代,由于自来水系统和排水系统并不完备,巴黎的上流阶层,是不会喝本地被污染过的井水的,他们会在各种知名矿泉水产地订购泉水,然后用陶罐密封,然后由马车运到家中,这种水自然成本极高,普通人根本无力承受。
“您不必为此感到不好意思,您生在这样的家庭是您的幸运,没什么可羞愧的。”修女先安抚了她一句,然后又继续解释,“富人家里平常用的是外面运来的水,要么就干脆喝酒;而普通人就遭罪了,他们只能喝那些已经盐碱化严重的井水甚至是脏污的河水……这些水既削弱了他们的抵抗力,又让他们可能因此感染上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病菌,进而引发如今的疫病……”
说到这里,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罢了,我并不是医学家,所以我跟几位医生阐述过我的想法时,他们都不太当回事。”
“一线的经验,还有您细心的观察,可比什么象牙塔中的想象重要多了。”艾格妮丝却不这么看,“再说了,那些医生们,他们吵了那么久也没有吵出结果来,那凭什么就否定您的猜测呢?至少我个人觉得是很有道理——”
得到了艾格妮丝的肯定,修女心里也感到颇为宽慰。
而她的惊喜,并不仅仅如此而已。
艾格妮丝反倒好像是得到什么启发一样,陷入了沉吟当中,
“也许我们可以进行一下类似的试验,让受害者众多的区域喝外面送过去的泉水,看看有没有效果……”
“那……那太兴师动众了吧?”修女有些迟疑。
“兴师动众又怎样?至少我有这个权力。而且,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效果呢?如果能有效果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救下许多人的性命……为此花费的金钱都是值得的。”艾格妮丝回答。
接着,她带着些许的恐惧,以及比恐惧更多的勇气,指向了躺满了病人的大堂,“您已经看到了,这多人病倒,还有这么多人死去……所以,我们绝不能让它蔓延到整个巴黎,否则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天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时间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们采取任何办法都是值得的,任何有道理的主意我都会去尝试!我一定要做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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