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幅污染能力更强的画而已,你指望从我身上看到什么呢?所以事实上,这幅画还比不过伶人给你双倍价钱对吧。”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星空》,目光再次落在那片疯狂蠕动的色采和扭曲的星辰之上。
“呓语,疯狂,它们确实能摧毁一个普通人的心智,但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见过很多比这可怕的多的怪物。”
“但现在这幅画是我的了,我会把它带回去,吞噬掉其中的污染,这样,它就只是一副价值颇高的艺术品,呵……还要谢谢你们的馈赠呢,让我大赚一笔。”他轻声说道,语气意味深长。
艾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强大……却愚蠢的调查员,如何在他的引导下成为古神的狂信徒,如何为他们的伟大计划添砖加瓦。
瞧瞧,他连自己已经死掉了都不知道呢,和普通人没两样。
今夜不是个好机会。
艾文想,之后,等他听到主的呢喃,收到主的意志,再去找这愚蠢的调查员揭露这件事,让对方变成自己这边的一员。
威胁,强迫,再同化,怎样都好。
现在就让他再嚣张一会儿吧。
……
当虞幸跟随着艾文·克利福德,再次从那间萦绕着无形污染的休息室中走出时,流光画廊内的喧嚣已然减弱了大半,但画展并未正式落下帷幕。
展厅内依旧散布着一些流连忘返的宾客,他们或是在最后品鉴那些尚存有一些功底的画作,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瞥向休息室的方向,显然对那幅未曾露面便已易主的《星空》以及其引发的后续充满好奇。
艾文将一个细长的、以深色硬木为材质、表面篆刻着防震与隔绝能量波动的简易符文烙印的画筒,郑重地交到了虞幸手中。
“虞幸先生,”画家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亢奋与某种心照不宣的诡异满足感,“《星空》就交给您了。愿它能为您带来……无尽的灵感。”
他的话语在最后几个字上微微停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恶质期待。
虞幸面色如常地接过画筒。
入手微沉,筒身冰凉,即便有着符文的隔绝,他依然能隐约感受到筒内那幅画作所散发出的、如同活物心跳般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扭曲波动。
他淡淡地瞥了艾文一眼,没有回应那意味深长的祝福,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芙奈尔夫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芙奈尔夫人正站在一幅色彩明快的静物画前,与拉斐尔先生低声交谈着。
看到虞幸手持画筒走来,她优雅地中止了对话,迎了上来。
“看来你已经拿到那份‘厚礼’了?”她的目光落在虞幸手中的画筒上,带着几分好奇与些许未能亲眼目睹的遗憾,“真是可惜,原本还期待着能与你们一同欣赏克利福德先生口中那幅足以震撼灵魂的杰作呢。”
她语气轻松,并未因画作的归属而表现出任何不快,更多的是一种对艺术本身的惋惜,以及对虞幸获得这份特殊“赠礼”的微妙调侃。
虞幸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介于平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间的表情,仿佛真的对得到这幅画感到愉悦。
他晃了晃手中的画筒,语气平和:“让夫人失望了。不过,既然不公开展出是买主的心愿,我也不好现在就打破。”
“能理解。”芙奈尔夫人莞尔一笑,用折扇轻轻点了点掌心,“艺术的鉴赏本就需静心。那么,今晚的画展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宾客已散去十之七八,展厅显得空荡了许多,只有工作人员开始进行一些收尾工作。
“是的,感谢夫人今晚的邀请与陪伴。”虞幸微微欠身,礼仪无可挑剔,“让我领略了约里克夫镇的艺术风貌,也……收获颇丰。”
“我也很高兴有虞幸先生这样出色的男伴。”芙奈尔夫人笑容明媚,显然对今晚的社交成果颇为满意,“那么,我的马车就在外面,该离开了。”
“对了,关于我丈夫出轨的调查,还需要你和卡洛斯先生费心,过段时间我会再去你们的工作室询问调查结果。”
两人在画廊门口礼貌道别。
芙奈尔夫人在女佣的搀扶下登上了印有家族徽记的华丽马车,很快便消失在渐深的夜色之中。
虞幸独自站在画廊门廊的灯光下,手中握着那承载着“星空”与阴谋的画筒。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那画筒隐隐传来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污染气息。
他抬头望了一眼约里克夫镇被稀疏星点与朦胧雾气笼罩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没有多做停留,他迈开步伐,身影很快融入了镇子夜晚稀疏的人流与昏暗的街灯阴影之中,带着这份特殊的“赠礼”,朝着卡洛斯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画廊内,艾文·克利福德站在二楼的窗边,透过玻璃,目送着那个手持画筒的黑色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
他苍白的脸上,那扭曲而满意的笑容终于不再掩饰地绽放开来,如同黑暗中悄然绽开的毒蕈。
“去吧,去吧……带着吾主的‘恩赐’,成为我们的一员吧……”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很快,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归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沉稳、规律,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这间充斥着疯狂艺术气息的房间格格不入。
艾文没有回头,脸上的狂热迅速收敛,转化为一种带着疏离感的谨慎,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金钱与隐秘权势的气息。
“他走了。”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艾文身后响起。